四时歌之三,比活下去还了不起的事,@夏萤千风 ,这篇是过渡章,纠结我好半天,写的感觉都不对
秋实
金桂金贵
“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。”飞流折了一枝金桂,兴冲冲得插进花瓶里头,口里念念有词,一进屋放了花便就要出去。
蔺晨觉得新鲜,收了手中扇,伸手就扯住飞流的衣袖:“还真是稀奇啊,你居然也会念千字文了?谁教你的,我当初教你背诗,你怎就死活背不下来呢。”
飞流被拉了个踉跄,一脸得不高兴,但还有些怕蔺晨再欺负他,不情不愿得说:“庭生。”说完摔了蔺晨的手就往外跑。
蔺晨差点被拉了个狗吃屎,扶着桌案堪堪稳住,手中纸扇指着飞流背影,气得说不出话来:“还真是,一个个都往东宫跑,怎不把整个宅子搬过去啊,大的是这样,小的也这样,呵呵,上梁不正下梁歪!”
可说了半天,整个宅子愣是没一个听众,只得自讨没趣的把手塞进袖子,片刻后,又忽想到了什么,咧嘴一笑,挑眉道:“这样也挺好。”
东宫偏院里头种了几株金桂,花开得极好,金色小花热热闹闹开了一树,才进东宫,就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,静妃也听说了,便借着太子进宫的那会儿功夫吩咐了句,要些桂花做桂花糕,也快到中秋了,晒些桂花,到时候在汤圆里头放些,那叫一个香。
萧景琰是不挑嘴的,母妃做什么他就吃什么。
可这是他同小殊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中秋,他如何也舍不得让小殊将就,那便到时候找个借口让小殊也进宫,三人在庭院里一起吃些糕点赏月,只是想想这个画面,便觉心头暖意一阵一阵的涌起,似小猫挠,挠得他忍不住伸手握紧了梅长苏的手。
梅长苏一惊,回头看了萧景琰一眼,眼中露出一丝询问之色,宽大的袖子滑下,挡住了两人握在一处的手,萧景琰猛然回过神,手成拳抵着唇边低咳了几声。
“苏哥哥。”飞流一个鹞子翻身,稳稳落在梅长苏面前,把装满了桂花的小兜递了过去,眼里头亮亮地,直直看着他。
梅长苏松了手,面色如常,耳朵却红了起来,“飞流真乖。”
飞流得意得扭过头,张手摊在萧景琰面前,萧景琰一愣,有些疑惑的看向梅长苏,“这是……”
梅长苏却是知道飞流在想什么,哈哈一笑:“哪有那么快,静妃娘娘还要洗晒,等过几日就有得吃了,还不把桂花放庭生那去。”
飞流瘪了嘴,手伸到兜子里握了一捧桂花,忽得一撒,见萧景琰一头的金色小花,便笑着跑远了:“金贵金贵。”
梅长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:“飞流倒是没说错,殿下授印成为太子,果真是金贵。”
萧景琰抖了抖,看着一地的桂花,又好气又好笑:“那不知太子妃……算不算金贵心中的金贵了?”
梅长苏被噎了下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远处庭生和飞流闹腾得厉害,依稀听得叫着“金桂金贵”。那几株桂花被飞流庭生一折腾,显得凄凄惨惨得零零落落,梅长苏轻笑了一声。
萧景琰却是看着他,梅长苏知道萧景琰在看他,萧景琰也知道梅长苏知道,“过几日中秋,你同我一起去见母妃吧。”
梅长苏微微一愣,这话说得暧昧,他虽知道萧景琰说这话是没有第二层意思,可他心思缜密,却喜欢歪解出七八个意思来,“我也有许多年没尝过静姨的月饼了。”
萧景琰闻言,骤然笑了,“那说好了,等家宴后,我就来接你。”
生死有命
从来千人一念,伤心别是一家。
自当年赤焰冤案平反以来,梅长苏肩头重担卸下,便一直在苏宅休养,蔺晨看着不大靠谱,但对梅长苏却是样样尽心,故而这几日已大有起色,不但面色好了起来,更是连着三日都未曾发病,这让苏宅上下都松了口气,人人脸上都带了喜色。
终归,苍天有眼,没有辜负好心人。
中秋前一日,送走了萧景琰之后,梅长苏散了发,更衣准备入睡,许是白日桂花糕吃得多了,胃里涨得难受,梅长苏方躺下便觉不舒服,便坐起身,唤了甄平。
“把那本翔地记拿来。”梅长苏靠着床,“这几日是贪嘴了,甄平,去拿点茶水来。”
甄平便笑了:“宗主之前嘴里苦,贪点甜食也是正常,来,喝点水。”
梅长苏眉头微皱,接过水,方喝了一口,便变了脸色:“你……你去叫蔺晨来……”
“啊?”甄平一愣,也只是那一愣,梅长苏骤然咳了起来,咳得厉害,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,手捂着嘴,暗红的血就顺着指系滴在了靛青色的被子上,甄平脸色吓得发白,“宗主,你……我马上去找蔺晨少爷。”
相比手忙脚乱的甄平,梅长苏倒是镇定了很多,到底是久病成医,他知道这来势汹汹,看着厉害,但并不是熬不过去,怕是要昏睡一阵子,只不过明日便是中秋,若是……
这一番折腾便到天色鸦青,梅长苏昏昏入睡,蔺晨也难得没了笑意,叹了口气,“真不知是好事,还是坏事。”
甄平听的糊涂便问:“都这样了,怎么能算好事,蔺少爷你就直说,宗主还好吗?”
蔺晨侧头看他,目露几分怜悯之色,嗤笑一声,手中扇子拍了拍肩,摇着头走了。
次日萧景琰一大早就送来了盒月饼,说是静妃娘娘昨日做的,先给梅长苏尝个鲜,晚上再来接他,月饼还未在甄平手里焐热,就被飞流抢了去。
“什么?先生不在?”列战英回头看了萧景琰一眼,“这,怎么会不在?可说去哪了?”
萧景琰上前一步,看着甄平:“是不是他出事了?”
甄平一愣,忙道:“不是不是,唉,是这么回事,琅琊阁主传书说已找到解药,让宗主过去一趟,宗主本想过了中秋就去,可那蔺晨少爷今早约宗主出门,本该下午就回了,谁知蔺晨少爷就直接把宗主带走了。”
萧景琰抿紧了唇,目光穿过甄平看了苏宅里头一眼,“我知道了,他回来记得派人到东宫告之我一声。”
萧景琰走得干净利落,没有半点拖泥带水,对甄平这一番漏洞百出的说辞竟然没有一点质疑,甄平反而有些不安,抓了抓头,想着过了这几日,该怎么解释也都是宗主要担心的了。
月上枝头,皎洁的月光照入窗子,梅长苏昏睡了一日,醒来之时头有些发晕,撑着身子刚起来,便被一双手钉回了床上,梅长苏一愣,侧头一看,竟然是萧景琰。
三、否极泰来
也不知道萧景琰在这呆了多久,面色沉如水,深邃的目光要将人溺毙在其中,这副表情,也只是在误会他不救卫峥之时见过,梅长苏唇微启,正要说些什么,萧景琰目光一锐,把那话又塞了回去。
“我不想听你说什么,反正都是些唬我的话,还不如不听。”萧景琰声音有些沙哑,若风中含沙,这一日他滴水未进,自甄平离了床榻,便守在了这,“小殊,别逼我。”
梅长苏面色苍白,抬起手握住了萧景琰的手,一愣,萧景琰的手常年温热,可此时却比他好不到哪去,“景琰……”
“你以为瞒着我便是对我好?”萧景琰轻笑了一声:“自己找个地方去死,然后让我再等十二年,二十二年?等一个不会再出现的你?”
梅长苏身形一震,“景琰觉得,怎么样算是活着?有的人活着就像是死了,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,难道我死了,景琰就会忘了我?”
萧景琰面目有些扭曲,把梅长苏紧紧抱入怀中,“我不想听这些。”
他心疼得厉害,呼吸都是一抽一抽的疼,他从不知道,自己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,战场上刀枪箭雨都不曾让他退过半分,可此时却溃不成兵。
他想让梅长苏了解他心中痛楚之万一,张嘴咬住梅长苏脖颈,然而还未用力便心软的舍不得再让他痛一分,只得把那块软肉含在嘴里,干脆便这样含化在口中,留着他心里算了。
梅长苏轻哼了一声,抬手反抱住了对方,有些东西,他们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,梅长苏眼中萧景琰的赤子之心,还有……萧景琰眼中的林殊,他知道那种重量的意义,比活下去还要重要的事。
“咳……我说二位,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我的心情?”骤然暗处传来一声低咳,“我本来不想出声,免得大家尴尬,可你们都让我看不下去了,啧啧……”
萧景琰一惊,起身一看,却是不远处窗台上,蔺晨正靠坐在窗棂之上,月光极好,照得屋内一目了然,方才他们二人所做自然皆收眼底。
梅长苏并不在意,握了握萧景琰的手示意他放心,蔺晨虽不正经,但却知轻重,“我的情况,他是最清楚的,你若真想知道,他说,你总该信吧。”
萧景琰让梅长苏靠着自己怀中,抿紧唇却是不说话。
蔺晨摇了摇头,“还好我把小飞流打发走了,不然还真是少儿不宜啊。”
梅长苏知道蔺晨在闹他,“好了,待会再解释给你听。”
“本来你这身体,能活过今年冬天,就算是高寿了。”蔺晨有些不满,更是小心眼的报复,果然,这话一出,萧景琰面色都变了,得意一笑,接着道:“可惜有我这个江湖郎中在,一时半会死不了,你们哭早了。”
“蔺晨!”梅长苏面色一沉。
蔺晨被噎了下,挥了挥手道:“啧,真是护短,好了好了,他日前中了乌金丸之毒,后被火寒之毒化解,有惊无险的过了,但同样,火寒毒也被中和了些,毒性转柔,原本不可解的毒性,便有了可解的机会。”
萧景琰闻言,半喜带忧道:“真的?”
“自然是比珍珠还真,他昨日吐了血,血色泛黑,是火寒毒被中和之后的淤血排出体外所致,看着凶险,其实是好事。”蔺晨笑了笑,看着梅长苏道:“你还真是福大命大。”
萧景琰这才笑了出来:“那……”
“那什么那,享常人之寿那是不可能了,好好调养,还是能活些年的,但如果你经常这样闹他,他估计也活不长久。”蔺晨说完,就侧身从窗子上翻了出去,提气一跃便没了踪影。
萧景琰惊疑不定,但心里头却是松快了些,“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,我受不住。”
梅长苏安慰似得握了握萧景琰的手,“这是我擅作主张了,以后都听你的。”
这一句以后都听你的说出口,梅长苏是吃了大苦头,整一个月都未能下地活动不说,吃的喝的都是被定死了的。
太子殿下交代了,宗主身体还未好,这些糕点不利于消化,说不能吃的。
太子殿下吩咐了,宗主每日看书不能超过1个时辰。
太子殿下……
太子殿下……
“苏哥哥,好可怜。”看吧,连飞流都是看不下去了,“不过,苏哥哥要乖哦,”
梅长苏靠坐着看着床前的飞流,觉得整个苏宅的人都被萧景琰收买了,不然怎都这么听话,但眼角眉梢却是带了笑意,“等苏哥哥身体好些,带你去游湖,怎么样?”
“好!”飞流高兴地跳了起来,骤然神色好奇的凑了过来,“咦,苏哥哥,痛!”
梅长苏一愣,顺着飞流的目光,这次意识到被萧景琰吮吸出的痕迹这几日正发紫,看着有些可怖,面上一热,忙伸手捂住,“这……是被虫子咬得,过几日就好了。”
“虫子?飞流,打。”飞流天真可爱,自然不疑有他,满屋子去找虫子打,正碰上进屋的萧景琰。
萧景琰回头看了飞流一眼,笑着入了屋:“怎么,入秋了还有蚊虫吗?要不要让母妃调些香来?”
梅长苏颇为尴尬的看了他一眼,半响,侧过头,露出修长的脖颈,那一道吻痕赤裸裸的印在萧景琰眼中,萧景琰咽了口口水,抬手摸了摸鼻子,见梅长苏那副表情,傻笑了几声,忙转身追着飞流跑了出去。